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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二十六章 中秋節的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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齊湛的情緒有點低落:“我剛到京城時,就想在三不胡同裏買座宅子,但卻無人出售,我委托了一個掮客幫我留意,也不知有消息了沒有。”

松煙安慰他道:“那掮客想賺您的錢,勤快著呢,三天兩頭就朝三不胡同跑,若是有了消息,一定會第一時間來通知您的。”

“如今倒也不著急了……”齊湛的唇邊,露出一絲苦笑。這人,還不知道能不能娶回家呢,就算買下三不胡同的宅子又能如何呢?

松煙見他心情不佳,想要哄他高興,於是便提議:“少爺,前面就是酒香胡同,要不咱們去瞧瞧,買幾壇中秋節喝的新酒?”

話剛說完,他就想扇自己幾個耳光——齊湛根本不喝酒,他們每年中秋節,都不會買酒的。真正愛喝酒的那一個,正是齊湛這會兒煩惱的源頭,他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?

不過,齊湛仿佛並未想到那麽多,已是擡腿朝前走了:“走吧,瞧瞧去。”

松煙松了口氣,連忙跟上。

酒香胡同,巷如其名,從胡同口到胡同尾,都是賣酒的,整條胡同都彌漫著酒香味,仿佛多呼吸幾口空氣,都會醉掉。

中秋節前夕,正是賣酒的高峰期,時人有八月十五飲新酒的習俗,哪怕是窮人家,也會在中秋節這天,賣了衣裳換幾個小錢,買點酒水好過節。

此時的酒香胡同裏,人來人往,熱鬧非凡,店家們的臉上,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容,一看就生意紅火。

松煙對齊耀光的情況一無所知,只道齊湛是和孟萋萋鬧了矛盾,想要助他們倆和好,不停地為齊湛介紹各種酒,比胡同兩旁招攬生意的店家還要殷勤:“少爺,您看,今年時興各種果酒,有葡萄酒、蜜酒、黃柑酒、椰子酒、梨酒,全都甜絲絲的,尋常人喝上一壇子,也不會醉。您看,這邊還有藥酒呢,海桐皮酒、蝮蛇酒、地黃酒、枸杞酒、麝香酒,應有盡有!”

齊湛沿著胡同慢慢地走著,逐一看過去,道:“螃蟹味鮮,若是酒味太雜,便是喧賓奪主了,倒是尋常黃酒好些。”

少爺滴酒不沾,竟如此懂酒?松煙詫異著,剛一走神,便有店家熱情上前:“公子,我家有上好的黃酒,什麽都沒摻,您進來瞧瞧?”

這店家可真會做生意,松煙樂了,也極力攛掇齊湛進去瞧瞧。

齊湛當真駐足,走進店內,看店家拿木勺打起黃酒,瞧了瞧成色。店家看他衣著氣度不凡,又拿了一只酒碗來,盛了半碗酒,請他嘗一嘗。松煙生怕他心情不佳,真把這半碗酒倒進肚子裏,連忙前先一步接過了碗,笑道:“我們少爺不飲酒,我來替他嘗。”

不飲酒卻來逛酒香胡同?真是有意思。店家很是好奇,打量了齊湛好幾眼。

松煙一氣幹光了碗裏的酒,沖店家直豎大拇指。店家很是得意:“不是我自誇,我店裏的黃酒,別說在酒香胡同,就是在整個京城,都是數一數二的。”

齊湛微微點頭:“那就來兩壇,另把果酒和藥酒也買些,分發給大家好過節。”

後面這話,他是說給松煙聽得,松煙樂呵呵地應著,拿著銀子同店家去了。

酒水買好,有店家負責送回家,但齊湛卻讓松煙自取了一壇黃酒,一壇葡萄酒和一壇枸杞酒,綁好掛在了馬背上。

少爺帶著這幾壇子酒,是要做什麽?難道他想找個沒人的地方,一醉方休?松煙很是困惑。

出了酒香胡同,齊湛並未上馬,依舊慢慢地朝前步行。待得又走過了一條街,他方才停了下來,遠遠兒地望著一帶高墻灰瓦發呆。

松煙順著齊湛的視線望去,那是戶部尚書府。他心下一樂,問齊湛道:“少爺,要不小人把酒給孟大小姐送去?”

齊湛卻是很肯定地搖了搖頭,回轉過身,道:“走吧,酒留著給靖安伯世子。”

他費了半天的神,跑來這裏看了半天,結果卻不送酒給孟大小姐?松煙滿頭霧水,但看看齊湛的表情,卻不太敢問,只得調轉過身,跟著齊湛走了。

齊湛慢慢地走著路,卻是沒有回家,而是找了條小路,又去了戶部尚書府東邊的巷子口。他站在那座歷經風霜的狀元坊下,仰頭望著“狀元坊”那三個大字,直覺得雙目刺痛,一直痛到了心裏去。

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,令他風華正茂的父親英年早逝,究竟又是什麽原因,令真相被掩埋。

殺父之仇,心愛的女人,仿佛都承載在這一座牌坊之上,壓得他喘不過氣來。

此時此刻,他腦中浮現出的,竟是孟萋萋手執春瓶,醉臥美人榻的模樣。是的,她就是個天塌下來都不會沮喪的姑娘,無論什麽時候,臉上都洋溢著嬉笑,仿佛她的心裏從來只有陽光,不會有陰霾。

他七歲喪父,從此脫離族人,遠走他鄉,隱姓埋名,和母親相依為命。都說他心思深沈,喜行不露於色,誰又知道在這背後,是因為心裏隱藏著多大的傷痛?

或許正是因為孟萋萋陽光一般的笑容,深深地吸引了他吧,只有沐浴在陽光下,他深藏著的,陰霾的心,才會感受到一絲絲溫暖。

或許,他應該學一學孟萋萋,哪怕有再大的事情,也可以一笑而過。

只是殺父之仇重如山巒,他實在是笑不出來啊。

齊湛在狀元坊下站了許久,許久,直到夕陽西下,牌坊上的“狀元坊”三字漸漸模糊不清,方才收拾心情,回家去了。

雁杳樓裏,流霞和流香正在跟孟萋萋開玩笑,流霞搖晃著一只空酒瓶,對流香道:“沒酒了,這可如何過中秋?”

流香抿著嘴笑:“怕什麽,反正齊公子遲早會送來的。”

孟德昭的態度,她們都知道,但她們都清楚,齊湛說動了皇上為他保媒,所以她們認為這樁婚事,是鐵板釘釘,不會改變了。

孟萋萋白了她們倆一眼,懶得搭理她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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